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理解(1/2)

低层区,阴暗逼仄的街道之上罕见人迹,远方闪烁的霓虹照亮了诊所上面破破烂烂的招牌——用品专营。

就连劣质物品都挂不满的稀疏架子后面,老人捏着钳子将炭块都进了炉子里,等炉子上的热水壶烧开之后,就往放了几颗干瘪花瓣的杯子里倒满了水。

回到了里面的房间里。

简陋的室内,只有一张诊疗床,还有货架上几瓶常见的药品。

诊疗床的男人正闭着眼睛,呼呼大睡。

旁边的点滴架子上,瓶子里的液体已经流尽。

而老人在娴熟的从滞留针上拔掉了针头,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,慢悠悠的展开报纸,看起了上面的头条新闻。

等他将顶层角斗场恐怖事件的版块翻完,才听见诊疗床的呼吸声渐渐变化。

从梦中醒来。

槐诗睁开眼睛,看向身旁,温热的杯子里水温正好,纸片上垫着几颗药片。

“真体贴啊,谢啦,主教。”

槐诗笑起来,端起了水杯,将药片一饮而尽,只可惜呼吸岔了气,一阵呛咳之后之后,差点将药呕出来。

捂住嘴的指缝里流出血色。

手忙脚乱中,老人递上了一条毛巾,终于才擦干净,躺在床上喘息。

主教等叠好了报纸,才摘下了老花镜,看过来:

“最近睡眠怎么样?”

“托您的福。”

槐诗想了一下,微笑:“每天一觉睡到大天亮。”

“晕厥状态不算。”主教对他的状况早就心知肚明,直白的问:“正经的休息时间呢?”

“……吃了药的话,大概四个小时左右,吧?”

槐诗掰着手指算了半天,想不清楚,最后无奈耸肩:“不过今天在这里睡得还挺不错的。”

“咳血呢?”

“一天三次,跟饮食一样的规律。”

“脱发状况呢?”老人问:“有么?”

槐诗咧嘴,捏了捏坚固的头发:“哈,这可是不幸中的万幸了,除了白了点之外,一根没掉!说出去羡慕死个人……”

“心率的话……”老人欲言又止,最后挥了挥手:“算了,我不问了,你自己清楚就行了。”

“没那么严重吧?”

槐诗笑起来:“最近感觉状态好了很多啊。”

“对,你的肾脏和肝脏开始计划永久罢工之前,你都会觉得神清气爽。”

如今作为无照黑医为身份的俄联主教遗憾的告诉他:“如果作为医生的话,我应该立刻跟你安排手术,只可惜,你并不是什么会遵守医嘱的患者,我也不是什么正牌儿的大夫,所以有些话我就嘴上说一遍,大家走个过场就算了吧。”

“听上去好像已经不可救药了啊。”槐诗轻叹。

“唔?你是说这个世界,你的异端事业,还是说你自己?”

罕见的,以宽纵与温和出名的老人竟然说出了嘲弄的话语,不知道是不是被槐诗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给气到了。

“上一次病毒给你的伤害不止是肺部部分坏死这么简单。”

主教冷声提醒:“是永久性的,槐诗!还能继续活动是你运气好,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受害者,已经全都已经死光了。”

星辰医疗生化袭击事件。

四个月之前,在圣都中层区发生的恐怖袭击,丧心病狂的调律师竟然在平民商场内灌入了毒气,导致数千人重伤,九百多人当场死亡。

反正,对外的说法是这样的。

槐诗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对巨阀们的底线有所认知。

但却没想到,现实形象生动且详实的告诉他——巨阀们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。

对于巨阀们来说,死掉一个槐诗,有几千个人陪葬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买卖。

短短五分钟的等待,给了槐诗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。

字面意义上的,刻骨铭心。

因为绿地化工的毒气和星辰医疗的病毒而死的人不计其数,包括槐诗在内,诸多追随者因此重创。

而最终,黑锅也扣在了调律师的头上。

从那之后,槐诗也只能把底线这个东西放宽个四五截,哪怕试图和对方进行对标的尝试失败,但起码勉强保存了自身。

只不过,现在看来……自己预想的似乎有点太美好。

“我还能活多久?”他问。

主教微微思考,回答:“现在停止一切活动,接受治疗的话……一年到半年。”

“那如果……”

“谁知道?”

不等槐诗问完,端着茶杯的主教就冷淡回答:“说不定出门走两步就死了呢?”

“哈哈,您真幽默。”

“但有这样的可能,不是么?”主教抬头看了他一眼,严肃的重复了一遍:“你的时间不多了,槐诗先生。”

“所以,才请您想想办法。”槐诗恳请。

“我这里没有万灵药,你想要的那些,除了让你短时间内状态良好之外,只会越来越糟。”

恪守了一生的戒律,纵然来到了这样的地狱中,可主教实在无法将那种裹着蜜糖的毒药放进别人的手里。

“珍爱自己的生命吧,槐诗先生。”

老人说:“自杀的人,是上不了天堂的。”

“我们都已经在地狱里了啊,主教。”槐诗笑起来,“哪里还能讲究那么多呢?”

老人的神情依旧严肃:“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槐诗想了一下,耸肩:“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,主教。”

他说:“我保证。”

“……”

主教再没有说话。

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,指了指外面。

“那么,打扰了,下次我还会来的,嗯,有机会的话。”

恬不知耻的某人微笑着摆手,提起外套,只是在出门的时候,却发现柜台上一个孤零零的瓶子。

拿起来,晃了晃。

几个药片在里面叮当作响。

槐诗愣了一下,忍不住无奈一笑:“这种事情,我自己拿难道就不算犯罪了吗?”

他回头看了一眼室内,将手里的药瓶放回了桌子上,只留下掌心里的一颗,向着里面晃了晃:“这样的话,罪过是不是就算少了一些呢?”

无人回应。

只有清脆的铃铛声里,槐诗推门而去。

许久,室内响起低沉的叹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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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层区,一家喧闹的酒吧。

在高亢的旋律和鼓点的噪音里,槐诗推开了二楼的铁门,走进宽阔的客厅内。

在隔音处理之外,只有隐约的一点细碎震动传来。

宽阔的二楼内收拾的很干净,食物和其他日常物品什么都不缺,倒是一个临时避风头的好地方。

“哎呦,大家晚上好啊。”

槐诗抬头,向着等待许久的追随者,随意的挥手:“吃了吗?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家摊子的烤饼不错,要不要来点做夜宵?”

“圣座。”

“槐诗阁下。”

“调律师大人……”